買紅布的人不少, 市供銷社的紅布賣了一半, 剩下的一般根本不夠長水村人一人做一身衣裳。不過宋學勝朋友多, 路子廣, 找了幾個市供銷社的朋友, 給葉韶光湊齊布匹數量。

葉韶光跟葉紅軍去的時候坐的是公交, 回去的時候因為要運布, 只好租了一輛牛車，坐牛車回村。

看到葉韶光帶了一批紅布回來，王百富樂呵呵迎了過去：“韶光, 好樣的！”

比他厲害，換他肯定弄不來這麽一車紅布。

葉韶光掏出錢付給趕車大爺，笑瞇瞇道：“富哥, 紅布已經買回來了, 什麽時候開始分布。”

“現在就分。”

王百富朝不遠處的男人吆喝一聲，讓他們把布搬到曬谷場。

收了錢, 趕車大爺離開, 葉韶光跟上王百富去曬谷場分布。一批批紅布搬到曬谷場, 長水村的人被紅布晃得都走不動道了, 心裏眼裏都是新衣裳, 新衣裳，新衣裳！

半個小時後, 人齊了，分布的依然是阿進嬸。阿進嬸拿出剪刀, 按照每家每戶的人頭數分布, 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，一人能分得一身衣裳的紅布。

分完布，眾人離開曬谷場，男人們坐在一起聊天，女人們則商量要做什麽款式的新衣裳。

入夜，李翠花拿出剪刀和石頭在紅布上比比劃劃，阿進嬸已經將他們夫妻倆的布交到了她的手上，這些布隨她使用，她想做什麽樣的衣裳都隨她。

她剛把衣服的板式裁出來，王百富推門進屋。李翠花理解放下剪刀迎了過去，極為體貼地幫王百富脫下外衣。

王百富喝了一口水，扭頭道：“翠花啊，別折騰了，咱們睡吧。”

李翠花嗯了一聲，拉下蚊帳，躺上床。

黑暗中，她能聽到王百富呼吸的聲音，她忍不住戳了戳王百富的後腰，小聲道：“富哥，你是怎麽想的？”

“什麽怎麽想？”

王百富一頭霧水，忙了一天了，他累得睜開眼睛都能睡著，哪裏還能想別的。

李翠花揪了他一把，提醒道：“你就不想摻一腳進罐頭加工廠？”

王百富拉了拉被子，打了個哈欠道：“阿母盯著呢，沒我的事。”

他怎麽就不明白呢！李翠花被他氣得想打人。

“富哥，華子已經是罐頭加工廠的副廠長了，你就沒有別的想法？”

說到王百華，王百富清醒了幾分：“華子比我厲害，我看他管理罐頭加工廠有模有樣的，跟咱爹似的，特別有氣勢。”

李翠花歇了慫恿王百富的心思，自己的男人自己清楚，王百富就是個榆木腦袋。人踏實是踏實，就是沒有什麽野心。

罷了，李翠花想自己當初看上王百富，可不就是看上他的踏實麽。

想了想，她不再提罐頭加工廠的事，而是道：“韶光是個有福氣的，咱們可得跟緊她的腳步，以她為榜樣，好好學習。”

王百富打了個哈欠：“知道了，睡吧。”

李翠花見他哈欠連連，一腦門都火氣，氣得伸手過去揪起王百富的耳朵，兇巴巴道：“富哥，你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。”

李翠花手勁特別大，王百富被他揪的耳朵生疼，連連求饒道：“媳婦，我都聽到了，你快撒手。”

李翠花起了火了，哪裏會這麽輕易放過他，繼續兇巴巴道：“你重覆一遍我剛才說的話。”

耳朵在她的手上，王百富只得妥協:“你說我們要跟緊韶光，跟她學習。”

李翠花滿意了，松開手，拍了拍他的後背道：“富哥，不是我要兇你，是你太不像話了。咱爹跟阿母都很聽韶光的話，就你喜歡逞能，什麽事都喜歡自己瞎琢磨。”

瞎琢磨就算了，關鍵還琢磨不出東西來，最後還得去找葉韶光幫忙。

就拿這次買布的事情來說，所有人都推選葉韶光去買布，覺得葉韶光有能耐有人脈，能買回來紅布。偏他一個人反對，還說什麽他是大隊長，買布的事情應該他去辦。

結果呢，最後還不是得葉韶光幫忙。

“像這次買布，大家都說讓韶光去，就你非說什麽你要去，你這不是打韶光的臉麽，韶光能不生你的氣？”

王百富轉過身，哼聲道：“你懂什麽，韶光是我妹子，她現在懷孕了，哪能還像以前那樣什麽事都麻煩她。”

聽是這麽一個原因，李翠花楞了楞，王百富幾兄弟跟葉韶光的關系是真的好，不是兄妹勝似兄妹。

李翠花若有所思起來，想著想著就睡著了。

幾日後，葉韶光收到了十來封信，這些信全都是訂罐頭的信，有京都來的信，有海都來的信，還有廣都那邊來的信。

葉韶光抽出京都、全水市以及全水縣的信，其他的信全部放到一邊。長水村的肉雞不多了，就算她想多賣點肉罐頭，也沒有那麽多的肉。

送完一批罐頭，京都再次來信下訂五千瓶罐頭，葉韶光記下京都要的罐頭數量，想了想出門去找王百富。

肉罐頭的需求量越來越多，必須盡快擴大養殖，不然恐怕會供不應求。

葉韶光找到王百富的時候，他正在家裏做木工，做的是嬰兒車，是送給葉韶光孩子的滿月禮物。

看到葉韶光來了，他放下東西，扭頭問：“韶光來了啊，什麽事？”

葉韶光大跨步跨進門檻，嚇得王百富急忙上前去扶：“小心點，別嚇著我外甥。”

葉韶光樂呵呵笑了起來，扶著王百富的手走進屋，坐下後，被各個地方寄來的信都拿了出來，笑道：“富哥，這是咱們最新的訂單。”

王百富一封接著一封地看信，看完全部信後，他的嘴巴大得能吞下一個拳頭：“一萬瓶？太多了，咱們能做得出來嗎？”

葉韶光心說訂單只會越來越多，現在只是一萬瓶，過不了多久，恐怕還得翻幾倍。

她把自己想法跟王百富說了，王百富久久不言語，整個人呈現發蒙狀態。

葉韶光在他面前晃了晃手，王百富回過神來，著急問：“怎麽辦？”

來的路上葉韶光已經想好，他們現在有三件事必須要做，一是擴大家禽養殖，但長水村人手不夠，怎麽擴大養殖需要討論。

二是擴招工人，像她上次跟李主任說的那樣，罐頭加工廠必須招人，但不是招一百人，而是兩百人。不過要招哪裏的人得討論，最好寫信請示領導。

三是向外購買肉雞和肥豬，年關將至，多的是賣豬的人，他們這時候買豬是最好的時候。

這三件事必須盡快解決，否則罐頭加工廠將面臨大問題。

葉韶光喝了一口茶，條理清晰道：“富哥，咱們村必須盡快擴大家禽養殖，我是這麽想的，咱們村的地都是貧瘠土地，種地也產不了多少糧食，既然如此，咱們不如把大量的人手撥到四隊，團結起來養家禽。”

王百富敲了敲桌子，這個辦法好是好，但卻有一個弊端，如果不種田，他們如何交公糧？總不能跟供銷社買糧食交公糧吧？

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葉韶光，葉韶光想了想道：“富哥，咱們有沒有可能把肉罐頭當成公糧交上去？”

長水村的地是真的不適合種地，貧瘠不說，還多砂石。

王百富思考起來，現在正是缺肉的時候，要是他們提出用肉代替公糧，也許能成。

“我看行。”

葉韶光激動道：“富哥，咱們不能光是想，得盡快行動起來。這樣，咱們分頭行動，你這邊負責挑選人去四隊，我這邊負責給領導寫信。”

“行，按你說的辦。”

葉韶光猛點頭，接著又道：“還有第二件事，訂單越來越多了，而咱們的工人太少了，咱們需要大量招工。”

王百富皺起眉頭：“又招工啊。”

附近的有優秀青年都被他們招完了，再繼續招工，剩下的都是些懶蛋：“韶光啊，招工的事情能不能緩一緩？”

葉韶光嚴肅道：“刻不容緩。”

想了想，她問：“富哥，你是不是擔心工人的素質不高？”

葉韶光說中了王百富的心事，王百富點了點頭，葉韶光笑道：“這事好解決，咱們可以去鎮上招人，就跟鋼鐵廠招人似的，先貼告示，然後讓他們考試。好的咱們才要，不好的咱們可不要。”

王百富猛地拍了下大腿：“行，就這麽辦！”

葉韶光看向王百富，笑瞇瞇道：“富哥，這事讓華子去辦怎麽樣？”

王百富要負責養殖的事，葉韶光要負責交公糧的事，別的事也只能找王百華負責了。幸好這段時間王百華管理廠子學到了不少東西，應該能勝任招工的重任。

王百富想了想道：“讓阿母幫忙吧。”

他想王百華還是嫩了點，老狐貍還有看走眼的時候，更何況他只是頭小羊羔。

葉韶光自然不會反對，有阿進嬸看著，她更放心。

商量好了前面兩件事，葉韶光提出第三件事：“富哥，還有十來天就過年了，咱們買豬吧。咱們現在做的都是雞肉罐頭，其實豬肉罐頭一點都不比雞肉罐頭差。”

王百富直接問：“咱們都有事，買肉的事讓誰去辦？”

葉韶光想到了一個人，這個人膽大心思，有野心，而且油嘴滑舌，讓他負責采購最好不過了：“王二牛。”

聽到王二牛的名字，王百富很是擔憂，王二牛不是個好管的，萬一他借著買肉的事胡作非為給長水村惹麻煩怎麽辦。

“韶光啊，二牛能信嗎？”

葉韶光點了點眉心：“能不能信的，得試過才知道，不然讓嫂子去監督他？”

想到自己媳婦，王百富腦子快速轉了起來，王二牛是個精明的不錯，可他的媳婦也不是個傻的，有他媳婦盯著，王二牛應該翻不出浪花來。

“行，讓你嫂子盯著他。”

商量好了正事，倆人立刻行動起來，王百富去找王百華說招人的事，葉韶光去找李翠花和王二牛說買肥豬的事。

葉韶光讓人去喊李翠花和王二牛，她在家裏等著他們。

門外響起腳步聲，不一會門被推開，李翠花和王二牛一前一後走進屋。

葉韶光倒了兩杯茶，一杯給了李翠花，一杯給王二牛：“嫂子，二牛，這次找你們過來，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們去辦。”

王二牛猛地擡頭，一臉激動地看著葉韶光。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會有這麽一天，論機靈，三個王百富都比不上他，論聰明，兩個王百華都不是他的對手。

他這麽有用的人，葉韶光不可能不用他！

李翠花跟王二牛想的差不多，她跟了葉韶光一段時間，別的沒學會，就學會了葉韶光的波瀾不驚，故而乍然聽到這麽一件事，她臉上掛著淡笑，不驚不乍。

葉韶光抿了一口茶：“二牛，你嘴巴子利索，腦子又會轉彎，我打算讓你負責給罐頭加工廠購買肥豬和雞鴨鵝。”

王二牛定定地看著她，葉韶光笑瞇瞇道：“咱們罐頭加工廠正缺一個外購主任，我想讓你當，你覺得自己能勝任嗎？”

王二牛握手成拳，他的機會來了！

“我能！”

“我信你，你說你能，我就相信你能！”

她扭頭看向李翠花：“嫂子對數字敏感，又是我的秘書，我想讓你協助二牛，幫助二牛完成外購的重任。”

給完了糖塊，也是時候撒把鹽了，葉韶光嘆了口氣道：“咱們罐頭加工廠需要肉，不管是豬肉還是雞鴨鵝肉都十分需要，這個任務不輕，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！”

王二牛想象著自己指揮著一車又一車的大肥豬運往嘗試村，看著眾人對他豎起大拇指，誇他能幹，誇他後生有為。

畫面一轉，他想象著自己被投票選為罐頭加工廠的副廠長，將王百華取而代之。不過，他為什麽想象自己是副廠長而不是廠長，這就很讓人疑惑了。

也許他潛意識裏已經認定了葉韶光是廠長，也許他想一步一步來，先取代王百華，再取代葉韶光。

他保證道：“廠長，你放心吧，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！”

葉韶光從包裏拿出東西，一包是錢，一包是票，還有一封信:“這裏有錢、票和信，你需要先去市裏把信交給市長，取得他的同意後才能去買肉。”

長水村一向按規矩辦事，就算買大肥豬的事情刻不容緩，也得征得領導同意才能開始幹。

王二牛的一顆心躁動不已，這是給市長的信？他就要見到市長了？

這可真是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！

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葉韶光看，心想要沒有葉韶光的引見，他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跟市長搭上話吧。

他是個聰明的人，知道什麽對自己有利，什麽對自己不利。既然葉韶光對他的前程有幫助，那麽他順著她又何妨？

“二牛，咱們的錢和票都不多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用最少的錢，最少的票買到咱們需要的東西，我相信你。”

葉韶光直接給王二牛戴高帽，王二牛是個自傲的人，他答應的事一半能做到。

葉韶光鄭重地將錢、票和信交到王二牛手上。拿了東西，王二牛和李翠花出發出外邊購買大肥豬和雞鴨鵝。

管理肉罐頭加工廠比想象中困難，因為制作雞肉罐頭是一條線作業，需要工人們殺雞、去雞毛、切塊、腌制等等。

罐頭廠開了一個月，廠裏積攢了一批雞鴨鵝毛。鎮上有專門的人收購雞鴨鵝毛，但是給的價格很低，不太劃算。

想了想，葉韶光想到了別的事情。雞鴨鵝毛都是很好的東西，雞鴨鵝絨可以用來做衣服，雞鴨鵝毛可以用來做雞毛撣子和毽子。

巧的是，系統剛好有做雞鴨鵝絨、雞毛撣子和毽子的做法。葉韶光偷偷點開系統，將制作的方法抄了下來，次日就去找王大鵬和王光，讓他們撥一些人去做雞鴨鵝絨和雞毛撣子。

幾天後，長水村出了一批雞毛撣子，葉韶光讓王百華把雞毛撣子送去市供銷社，拜托宋學勝尋找銷路。

一聽說是長水村的東西，婆子媳婦們也不管有用沒用，紛紛搶購雞毛撣子。剛送去市供銷社的雞毛撣子，不到兩天便全部被賣光了。

宋學勝從中看到了利潤，連夜寫信催促葉韶光多送點雞毛撣子去供銷社。

誠如眾人所想的那樣，長水村出品必屬精品。雞毛撣子看著沒用，但實際上大有用處，有些婆子媳婦用雞毛撣子撣灰塵，還別說，雞毛撣子特別好用，一撣一個幹凈。

有的婆子媳婦用雞毛撣子打孩子，長水村做的雞毛撣子很結實，不僅打人很疼，還不容易爛，用不了幾天，有些調皮的孩子見了雞毛撣子立刻老實得不行，看了雞毛撣子就害怕，再也不敢調皮搗蛋，簡直是嚇孩子神器。

幾天後，王百華按王百富的吩咐招了兩百人進加工廠，有了大量工人的加入，不出兩天，又一批罐頭完成了。

這一批罐頭，葉韶光本來打算送六千瓶去京都，送兩千瓶去全水市，送一千瓶去海都，剩下的一千瓶留給鎮供銷社。

但是計劃得再好也有出意外的時候，一個人的到來，打亂了葉韶光的計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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